一说起陌生人,我们就感觉来者不善,若要与陌生人交流,就更觉得压力倍增。可我们时常忘记,我们的朋友、伴侣或同事也曾是陌生人。在恐惧与亲近的两极之间,我们与陌生人的关系不仅关乎个人,而且关乎整个社会。
纵观人类的社交演化历程,我们不难发现,社群进化、贸易交往、语言发展,这些无不与陌生人之间的交流相关。可以说,人类不仅因为进化而社交,也因为擅长社交而进化。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和高新技术的进步,陌生人之间的交流似乎不再必要。我们更愿意沉浸在网络世界中,极力回避与陌生人面对面交流。与此同时,孤独、社交恐惧症、信任度低等社会问题日益严峻。如何通过与陌生人交流重获人与人的联结,在这个变化世界中寻到归属感,这正是这本书要讨论的话题。
通过大量援引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等领域的前沿研究,这本书力证与陌生人交流会让我们更快乐、更健康。通过交流,我们不仅能接触新的视角,获得认同、喜爱与机会,还能因与陌生人彼此联结而增强对居住地的归属感、对社会的认同和信任,缓解快速变化的环境对自我认知的冲击。既然获益颇丰,我们为什么不与陌生人交流呢?这本书认为,除了生态环境、文化规范、人口密度、效率等因素,我们还常因心理障碍和缺乏沟通技巧而开不了口。针对这些阻碍因素,书中提供了诸多应对之法。
当孤独的个体走出个人世界,走向更宽广的人际天地时,便是瓦解整个社会的精神隔绝、社交恐惧、信任度低等困境的开始。让我们一起打破层层阻碍,试着与陌生人聊聊吧。
1.跨学科研究的典范领略14个研究领域的专家视角: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心理学家、经济学家、政治学家、神学家、哲学家、神经科学家、历史学家、生物学家、考古学家、地理学家、灵长类动物学家、行为科学家。
2.极具可读性的真实案例跟随作者进行一场与陌生人的交流之旅,见证各种奇特、感动、有趣的故事,例如部落中的人采用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问候仪式,火车上的农场主在谈论多维时空,只愿与书本、宠物为伴的社恐最终成为热情的护士,以不与陌生人交流而闻名的芬兰人在学习如何与人交流等。
3.多场所应用的无压力沟通技巧覆盖众多交流场合,公交车上、地铁上、电梯里、咖啡馆里、街上,很难不与各种交流细节产生共鸣,无形之中了解交流技巧,消解社交焦虑,与陌生人轻松交流。
自从有陌生人这个概念以来,我们就一直对陌生人抱有畏惧,即使有些人看起来友好,我们依然觉得他们毫无逻辑、背信弃义、道德败坏、身心不洁。这种观念由来已久,在狩猎采集时代就已产生。随着乡村、城市和国家的出现,这种观念逐渐深化。20世纪80年代美国曾一时兴起陌生人是危险的这个观念。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也不能免俗,将地铁乘客描述为一群随机的陌生人,其中一个可能是连环杀手。甚至在2018年,富饶的佐治亚州哈里斯县的一名警长还当众树立了一个警示牌,上面赫然写着:欢迎来到佐治亚州哈里斯县,我们的公民都有武器防身,一旦你杀了人,我们就可能会杀了你。我们有1个监狱和356块墓地。祝您旅程愉快!
时至今日,我们依然难以与陌生人相处。西方正遭遇着广泛的政治动荡,一方面是因为陌生人不断迁移进来,这些人与西方文化并不契合。他们为了逃离战争、连年贫困和当局暴政,来西方寻求一处安全的庇护所,寻找充分发展的机会。这给许多西方人造成了归属感和自我认知的冲击。
随着这些新面孔纷纷出现,我们对陌生人本就有的恐惧变得越发强烈,他们遭到当地人的一致抵制,由于人们缺乏相互理解,反对呼声声势浩大。根据几项民意调查,西方人过分高估了移民的规模,也过分低估了新移民融入新国家的能力。另一方面,政治两极分化、种族隔离、阶级歧视和不平等现象已然将一国的同胞变成陌生人。事实上,在美国,无论如何人们都无法忍受彼此的目光。2016年,皮尤研究中心发现,目前政治党派对于敌对党的看法比近25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更加负面。三年过后,皮尤研究中心的报告称,分裂和敌意的程度进一步加深,双方党派都有越来越多的拥趸认为对方阵营成员比自己更没有道德,思想更狭隘。双方都不知道如何理解对方,因为双方根本就没有尝试去理解。跨越党派的友谊越发少见。两极分化使他们各自为政,双方不仅不愿意开诚布公,而且懒得顾及对手,哪怕细想一下他们那缺乏意志、毫无同理心、没有积极性且低智、邪恶、愚蠢的废物对手(对手甚至称不上人)都会感觉在浪费时间。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今的政治环境不断要求我们与同党派的人团结一致,但同时我们也会产生深深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很危险。研究发现,在美国和英国,有很多人感到孤独,尤其令人震惊的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的孤独程度甚至超过了老年人。医学研究人员发现,孤独对人的危害不亚于吸烟,成为真正威胁公共健康的因素。
孤独的原因错综复杂。当科技减少我们和陌生人交谈的需要时,我们的社交能力就会减弱,同时结识新朋友的能力也在削弱。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城市,我们离开了熟悉的亲朋好友,身边是一群又一群陌生人,这让我们很难与街坊邻居产生联结感。随着全球化的持续发展,数百万人迁移流动,当我们和邻居交谈时,可能就像和身在印度的陌生人交流别无二致。这创造了一种现象,政治学家克里斯·拉姆福德(ChrisRumford)称之为陌生感。
对于那些日常生活中我们亲近的地方,我们可能不再感觉完全为我们所有了。他写道,我们居住在当地社区,感觉到街坊邻居生活在一起,但并没有觉得大家有多么团结友爱,这种感觉不像是待在社区……我们不再确定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很难分辨谁是我们的一员,谁是外部成员……陌生感意味着,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对他人来说也可能就是陌生人。
当然,不只是大城市有这种状况,小城镇也无法置身事外。在城乡小镇,人口迁移和社会经济因素形成合力,造成深刻的变化,甚至可以使我们的家乡变得面目全非,倒是我们自己,在土生土长的地方竟成了陌生人。可以料想,当环境日益多元化时,和新来的陌生人交谈会让我们焦虑不安,这无关彼此的政治倾向。有时,这种焦虑让我们避免与不同人群甚至是自身群体交流接触。
凡此种种,都让我们感到漂泊无根,仿佛脱离了周围的世界。我们从根本上改变了生活的环境,神经科学家约翰·卡乔波(John Cacioppo)生前如此写道,他整个职业生涯都在研究孤独,随着全球资本主义的发展,职业模式、居住模式、死亡模式、社会政策也发生变化,数百万人早已感受到长期的孤独,而世界上许多地方采取的生活方式让这种孤独感更为严重。在过去的200万年里,陌生人之间大多关系不善,有鉴于此,有人愿意和他们搭话就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然而,我们做到了,我们也必须和陌生人交谈。因为没有陌生人,我们将一事无成,我自己的人生经历便是铁证。我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我当然知道人类对彼此造成了何种伤害,我对此深感绝望。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40年后,我再次震惊于这种伤害是多么没有必要,毫无意义和道理。对我来说,智人常常是一种极度混乱、自相矛盾和自带毁灭性的生物。然而,我生命中一些让我快速成长的经历都得益于和陌生人之间的交流。
那是在大学期间,我在费城郊外的一家乐器店里弹着贝斯,这时走进来一个戴着牛仔帽的中年黑人。他看着我,又转头看着贝斯,最后看向我,慢吞吞地说:你这臭小子,看起来倒有几分柯南·奥布莱恩(Conan OBrien)?的样子。黑人当即雇用了我,邀请我和他组建的12人放克乐队一起演奏。之后,我们一起去费城附近的俱乐部演出,再后来,我们前往浸信会教堂参与福音演出。我是乐队中唯一的白人。对一个从白人生活区走出来的20岁年轻人来说,从接受年长音乐家的指导到去教堂演出,再到亲身感受人们对我这位白人异教徒的热情款待,这些经历非常重要,对我界定自己的身份以及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毕业后,我在一家书店发现某本书里夹着一张奇怪的传单,传单上写着一个新的刊物在寻找作者。这让我深受触动,所以我给联系人发了电子邮件。虽然这份刊物最后没有出版,但联系人碰巧是一家小型周报的发行经理,我们成了朋友,然后成为室友,他把我介绍给报社的编辑,我开始为报社写作,几年后我就开始经营这家报社,那是我从事新闻工作的开始。所以说,和陌生人交谈有利于做生意,有利于事业的发展。如果不是那张传单,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如果在此不提那个爱尔兰同事,我就有点愧对良心了。
(我进入报社)大约一年后,一个爱尔兰同事拉着我去参加一个聚会,我在现场遇到了一个陌生人,后来他成了我的朋友,我又碰巧遇到了他的同事,他这位同事后来成了我的妻子和我4岁女儿的母亲。前几天,当我和女儿谈到陌生人是危险的这一话题时,她告诉我:爸爸,有些人可能害怕你,但我不害怕,因为我认识你很久了。
此外,我的父亲埃德(Ed)和母亲琼(Joan)都很擅长与陌生人交谈。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在交朋结友:家里来客时,假期出游时,在餐馆吃饭时,走在路上时。结交新朋友,联系老熟人,对他们来说是永无止境的。许多老年人也许会消极地坐在家里,社交圈不断缩小,而我的父母却总是乐此不疲地结识新朋友。对他们及其许多朋友来说,人活着就要和陌生人交谈。
毫无疑问,因为陌生人,我才是我,行我所行,想我所想,居我所居。然而,现在我却坐在酒吧里,离另一个人只有几英寸远,低着头,垂下眼帘,沉默不语,把脸埋在手机冰冷的蓝光之中,并且我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们为什么不和陌生人交流?我们什么时候才和陌生人交流?当我们这样做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本书是我寻求回答这些问题的结果。事实上,我发现和陌生人交流让我们变得更加美好、更加聪明、更加快乐,陌生人对我们来说不再那么可怕。
乔·基奥恩(Joe Keohane),美国资深记者,曾任《企业家》杂志前执行主编,其作品常见于《波士顿环球报》《纽约客》《纽约杂志》《连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