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喜欢听故事、喜欢追问故事的结局开始,总有一天你会蛮有兴趣地追询人类过去的时光,感受到思接千载、探幽搜奇的无上喜悦。尽管你不一定选择历史研究作为职业生涯,但是你可能也会对历史本身感到惊奇或迷惑:
历史究竟是什么?
历史有什么用?
历史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
历史学是科学还是艺术?
对历史学家应该怀疑还是相信?……
所有这些问题,都可以说是对“讲故事”本身提出的疑问,我将在这本小书里和朋友们讨论这些问题。
《历史的灵魂/爱智书系》:
当代英国著名思想家罗素指出,历史学能够拓展我们的想象世界,使我们在思想上和感情上成为一个更大的宇宙的公民,而不仅仅是一个日常生活的公民。这种思想正是18世纪德国康德古典哲学关于理想的公民的一个重要部分。康德认为,要成为一个合格的、能充分发挥出自己全部天赋的国家公民和世界公民,普遍的历史知识和观念是必不可少的。为什么从康德到罗素都会认为学历史可以使一个人成为世界公民呢?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这样回答:因为人类的历史是地球上每一个人的共同财富,在主观上,只要愿意学习并且努力学习,他就可以拥有这笔全人类的共同财富。而一个人只有在精神上真正拥有了全人类的共同财富,才可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世界公民。
可以说,历史学与哲学有一个共通的地方,那就是不仅有助于求知,而且有助于智慧的生成,它们的根本之处就在于“爱智慧”。
我们知道,知识与智慧是有区别的。知识往往是分门别类的,可以满足各种不同的实际需要,解决各种不同的实际问题。智慧则是一种思维的状况和水平,是对世界和人性的底蕴的洞察和体验,是融合了理性和感情的统一体。一个有知识的人未必就是一个智慧的人,而只有知识和智慧兼备的人才是一个全面发展、健康成长的人,也才是一个合格的公民。
罗素还告诉我们,历史记录了出色的个人,这些记录鼓舞普通人对出色的人生怀有向往之心。例如,古希腊历史学家普鲁塔克的《希腊罗马名人传》就曾经鼓舞许多青年人怀有崇高的抱负,度过英勇的一生。因此,尽管历史学不一定都能带来很实际的功利用途,但你能说它是“无用”的吗?
然而,除了上述所讲的对于个人而言的作用以外,历史学研究与关于历史的言说其实与现实生活是有着紧密联系的,只不过有些联系与现实斗争融合在一起,反而使人们容易忽略历史言说在其中发生的作用。
美国著名文学和文化批评家爱德华·萨义德终其一生都极为关注巴勒斯坦的历史与现实问题,他把历史与现实紧密联系起来作为政治判断的基础,而且以文化作为“记忆”抵抗“遗忘”的武器,这就是历史在现实斗争中呈现巨大作用的典型事例。在他去世后出版的《文化与抵抗》(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汇集了他生前最后几年内接受记者访谈的记录,可以看做是这位巴勒斯坦斗士生前最后的呐喊。该书的访谈主题是巴以冲突、恐怖主义与反恐战争、国家与民族的重建等等,但在这些主题之下,萨义德把文化作为一种抵抗的力量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么,要以文化为抵抗的途径,关于历史的研究和言说就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他对历史记忆的坚执达到了这种地步:关于巴勒斯坦人的“丧失与剥夺的历史”,他说“这是一段必须解救出来的历史:一分钟一分钟、一个字一个字、一英寸一英寸地解救”。在萨义德看来,解救被遮蔽、被歪曲、被遗忘的历史,这就是解救现实的前提、使现在的人获得解放和自由的前提:这恰恰表明历史与现实生存有着血肉般的联系!
因此,我们对“历史有什么用?”这个问题的思考,既要看到它的现实性、迫切性,也要看到它的精神性和非功利性。
3.历史学家与普通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的人都是历史学家。:托·卡莱尔
在我们的头脑中,历史学家的形象很可能是一位长满白胡子的老爷爷,他能知道和记住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也总是很愿意把那些事情讲给我们听,听他讲故事是我们童年岁月中最愉快的时光。应该说,这种关于“历史学家”的想象包含有许多正确而且重要的成分。比如,这位老爷爷“知道”很多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且他能很好地“记忆”这些事情,还很愿意“讲述”它们:从“知道”、“记忆”到“讲述”,这些的确都是历史学家所必须具备的特征。
但是你可不要以为,历史学家因此就与普通人有什么天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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