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青少版_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_9787530122822

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少慕道，闻劳山多仙人，负笈往游。登一顶，有观宇甚幽。一道士坐蒲团上，素发垂领，而神光爽迈。

壹　劳山道士
有一个姓王的读书人，排行第七，生长在一个官宦人家。
王七从小就向往学习道术，常听别人说劳山有仙人，于是辞别家人背起行囊到劳山拜师学艺。
一天，王七登上一座山顶，走进一座幽静的道观，只见一个道士坐在蒲团上，白发垂肩，神态自若，气度不凡，王七立即上前行礼并与这位道士攀谈。道士谈道术谈得极为精深玄妙，王七心悦诚服，便要拜道士为师。道士说：“学习法术需要下苦工夫，看你是娇生惯养、性情懒惰之人，恐怕吃不了这苦。”王七学艺心切，回答说：“没问题，我一定能吃苦！”道士于是让他与众徒弟一一见面行礼，留他在观中学道。
第二天凌晨，道士把王七叫去。王七满以为师父会开始传授道术，没想到只递给他一把斧子，让他跟随其他弟子们一道进山砍柴。王七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听从师父吩咐。随大家进山砍柴。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王七的手脚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他实在忍受不住了，暗暗产生了回家的念头。
一天傍晚，王七回到观中，看见师父正和两位客人边谈笑风生边饮酒。这时天色昏暗，屋里还没点灯。师父拿起一张白纸，剪成一个圆镜模样，往墙上一贴。一瞬间，那张纸竞像月亮一样放出光芒，满屋生辉，像白天一样。有不少弟子侍奉在师父周围，听候差遣。一位客人见状便说：“这等良宵美景，应该大家同乐一场。”于是道士从桌上取下一壶酒递给徒弟们，叫他们尽情地喝。王七睹自思忖：我们这么多人，这一小壶酒，怎么够喝？其他弟子也看到人多酒少，唯恐自己喝不到，于是纷纷拿出酒杯，争先恐后地给自己倒酒。可是倒来倒去，酒壶始终是满满的，王七越发惊讶了。过了一会儿，另一位客人说：“蒙你赐月，月下饮酒，虽然惬意，可是光喝酒有点单调，为什么不把月中仙子嫦娥叫来，让她给我们舞一曲，岂不是更惬意。”道士笑着拿起一根筷子，对准白纸点了一下，忽见月光中走出一个一尺长短的女子。她一落地，就和常人一般身高，腰肢纤细，面容秀美，步履翩翩地跳起了霓裳羽衣舞。片刻又唱道：“做神仙啊，不情愿啊，想回来呀，为何将我幽禁在广寒宫中啊！”歌声清脆悠扬，如洞箫中吹出的音响。一曲歌罢，女子凌空而起，竟跳上了桌子。正当大家纷纷称奇时，她已还原成一根筷子。
师父和客人大笑起来。这时一个客人说：“今晚真是太开心了，可我不胜酒力，你把我送回月宫，可以吗？”于是道士和两个客人移动酒席，挪进了月亮。众徒弟看到三人坐在月光中饮酒，连胡须眉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人的影子照在镜子中。又过了一阵，月光渐渐黯淡下来。一个门徒点起了蜡烛，却只见道士独坐桌旁，客人已不见踪影，桌上，残羹剩菜仍在。回头再看墙上的月亮，只是一张如同镜子大小的圆纸而已。道士问众弟子：“喝够了吗？”众人齐声回答：“喝足了。”道士说：“既然喝够了，就该早早睡觉，不要误了明天砍柴。”徒弟们连连答应着退了出来。王七佩服得五体投地，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又一个月过去了，王七觉得日子苦不堪言，而自己哪怕一点点法术也没有学到。他实在不愿继续辛苦下去，便向师父辞别。他说：“弟子走了好几百里路，专程拜您为师，纵然不能求得长生不老之术，就算学到一点小小的法术，也算是个安慰。但现在已过去两三个月，每天不过是上山砍柴，天天都早出晚归。弟子在家时哪里吃过这种苦呀。”道士笑着说：“我早就说过你不是吃苦之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明天一早你就回家去吧。”王七心有不甘，又说：“弟子在这里辛苦几个月了，还求师父传我一点小本领，也算我没白来一趟。”道士问：“你想学点什么法术？”王七说：“我常见师父行走时连坚硬的墙壁都能一穿而过，能学到这一法术我就满足了。”道士笑着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们来到一堵墙前，道士把过墙的咒语告诉王七，叫他自己念着。王七刚念完，道士用手一指，喊了一声“进墙去”。王七面对墙壁却不敢上前。道士鼓励他：“试试看，走进去。”可是王七走到墙根边时却被挡住了。道士喊道：“低下头，往前闯，别犹豫。”王七倒退几步，咬咬牙往前猛奔过去，墙壁仿佛不存在了一样，等他回过头看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墙的另一面。王七高兴极了，赶紧进去拜谢师父。道士说：“回去以后，应去掉私心杂念，否则不灵验。”然后送给他路费让他回家去了。
王七回到家中，吹嘘自己遇上了神仙，学到了法术，即使坚硬
的墙壁也不能阻挡自己。妻子不信，王七便模仿在劳山的做法，念起咒语，朝墙猛冲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响，王七脑袋撞到墙上，人重重地跌倒在地。妻子赶紧把他扶起来，只见他额头上隆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妻子又好气又好笑：“世上若是真有这等法术，又岂是两三个月便能学会的？”王七又羞又恼，认为道士捉弄自己，一个劲地骂老道士没安好心。
人们每每听到这个故事，都会觉得此人可笑之极。可是像王七这样的人，世上还真有不少，只学到点皮毛，便以为掌握了精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贰　画皮
太原人王生，有天清晨天还没亮出门，走到半路，看到前面走着一位独自赶路的女子，她抱着个包袱，走得很吃力。王生疾走几步追上她，发现眼前竟是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孩，王生不禁对她动了情，关切地问道：“这么大清早，姑娘怎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赶路？”女孩回答说：“您不过是个过路人，既然不能替我解忧，何必多问。”王生忙说：“姑娘到底有什么忧愁？如果需要我效力，我决不会有半点推辞。”女孩神色忧伤地说：“父母贪财，把我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做小妾。正房夫人嫉妒我，早晚不是打就是骂，我实在无法忍受下去，打算逃得远远的。”王生问她准备去哪里，女孩茫然地说：“逃难的人哪会有确定的地方？”王生便说：“我家离这里不远，如果不嫌弃，姑娘可在我家躲避一阵子。”女孩高兴地答应了。王生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带着她回到家。到了王生家，女孩环顾四周，见室内无人，便问：“公子为什么没有家眷？”王生说：“这里是书房。”女孩高兴地说：“这是个好地方。要是公子可怜我给我条活路，请一定为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对外人讲。”王生答应了她的要求，并与她同居。王生把她藏在书房里，过了好几天都未被人发觉。有一天，王生悄悄把这件事告诉给妻子，妻子陈氏怀疑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妾或通房丫头，劝王生打发她走，可王生并不同意。
有一天王生来到集市上逛，偶然遇见一位道士。道士拦住他，上下打量一番，露出惊愕的神态，问道：“施主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吗？”王生回答说：“什么也没遇到。”道士说：“施主身上有邪气萦绕，怎么可能什么都没遇到？”王生竭力分辩，道士见他不肯说真话就走开了，嘴里说着：“真是不可理喻，世上果真有死到临头却不醒悟的人！”听了道士这番话，王生不禁对最近遇到的那个女孩产生了怀疑，但转而一想，她明明是个美人，怎么会是妖怪？大概这道士想借口镇妖驱魔混口饭吃吧。逛了一会儿，王生就回到自家书院门前，但院门关得紧紧的。王生顿起疑心，便翻过院墙，房门也紧关着，他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偷偷往里看，只见屋里站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脸色翠绿、长牙如锯，正在把一张人皮铺在床上，然后拿彩笔在人皮上描画，画完之后便将笔扔掉，举起人皮像抖衣服那样抖了抖，随即披在身上，化身为一个美女。
目睹此情此景，王生的魂都要吓掉了，他像只小狗一样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急忙回到原处追寻道士，但道士已不知去向。王生到处寻找，终于在野外找到了道士。王生跪在地上紧张得语无伦次，向道士讲述了前后经过。道士说：“我可以帮你赶走它？这个东西也很可怜，一直没能找到替身，所以我也不忍心伤害它的性命。”于是，道士给了王生一柄拂尘，嘱咐王生把它挂在卧室的门上。临分手时，两人约好在青帝庙会面。王生回到家，不敢再到书房去，就睡在卧室里，把道士给的拂尘挂在门口。一更时分，听到门外窸率作响，王生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他让妻子陈氏去看看动静。只见女鬼在门外徘徊，它望着拂尘不敢进屋，站在门外，恨得咬牙切齿，过了好久才走开。不一会儿它回来了，咒骂道：“死道士吓唬我，难道到El的食物还要吐出来不成？”恶鬼扯下拂尘撕得粉碎，然后破门而入，直奔王生床前，一把撕开王生的胸膛，掏出他的心就逃走了。王生的妻子号啕大哭起来，婢女举着蜡烛进来一看，王生已断了气，胸前血肉模糊，陈氏一看吓得哭不出声来。
第二天一早，陈氏让王生的弟弟二郎赶紧跑去告诉道士。道士听完之后非常生气：“我本来可怜它，谁知这个小鬼竟敢如此猖狂！”他马上跟着二郎来到王家，女鬼已不见了踪影，道士抬头四处张望，说：“幸亏它还没有走远。”紧接着又问：“南院是谁家？”二郎说：“是小生住所。”道士说：“鬼现在正在你家。”二郎非常诧异，说怎么可能在自己家。道士又问：“有没有不认识的一个人到你家去过？”二郎说：“我一大早就去青帝庙了，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来过什么人，我这就回去问一问。”说罢，他连忙跑回家向家人询问；原来这天早晨果然有一个老太婆跑到自己家，说是想给他家当用人，二郎的妻子已经把她留下来了。二郎又赶紧跑回来，把这些情况告诉道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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