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精彩非凡的书,展示了人类尝试探索和理解世界上最偏远地带的波澜壮阔的历史,从早期库克、罗斯、威德尔、阿蒙森、沙克尔顿和富兰克林的远航直至法恩斯爵士自己的壮举。
无论是从对历史进行质疑的,还是从极度个人化的角度,本书都是一曲对献身于研究和探索世界上最恶劣、最寒冷地区的生命的赞歌。法恩斯的新书呈现了其远征的困难之巨大,包括被北极熊撵着在一块破碎的浮冰上漂流数月之久,在南极冰原每小时300多公里的飓风中寻找庇护并扎下帐篷。
前言 对酷寒的迷恋
我大半辈子都被寒冷所左右。离开军队后,我四处寻找一份平民工作养家糊口。我希望去寒冷地区,掌握寒冷生存技能以及打破世界寒冷纪录能帮我解决问题。
我童年早期生活在阳光明媚的南非,11岁随家人搬回英格兰。记忆中第一次感觉到寒冷是在伊顿公学。那是11月一个月黑风高、潮湿阴冷的夜晚,我爬上了学校礼堂的大圆顶。这种行为一旦被发现,可能会被逐出校门。艰难登顶后,我和一同攀爬的朋友将他黑色的旧燕尾服挂在避雷针上,迎风飘扬。但是,天亮前返回地面时,他坦承自己出现了可怕的疏忽。
“说来你也不信,拉恩,但是我想我忘了把姓名标签撕下来了。他们会知道是我干的。”
“你的意思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他摇着头,对自己的愚蠢感到难以置信。接着他看了看手表,轻声说,“也许我们需要再爬上去把标签撕下来,在早餐锣响前安全返回。”
“我们?”我简直难以置信,“你觉得我会冒着被撵出校门的风极度深寒:地球最冷地域的极限冒险险,再爬回去帮你拿大衣?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
但是,我们还是及时爬上去拿回了大衣。天刚刚破晓,我轻手轻脚从校舍后窗爬了回去,此时已是双手麻木流血,浑身冻得发抖。一小时后排队吃早餐时,我的牙齿还在打战。毕业后参军休假时,我生平第一次挖出一个雪坑,并在里面待了一夜,这是和朋友双倍对赌的内容之一。他们和我打的赌是:我不敢只穿三角内裤和滑雪鞋冲上游人如织的阿维莫尔滑雪场,然后再和我当时的女友在同一条滑雪道上铲出的雪坑里过夜。那真是一次寒冷的体验,虽然现在看来只是无数更加寒冷的夜晚中的一个模糊记忆而已。
20世纪60年代初,我加入了先父所在的军团——苏格兰皇家龙骑兵团(Royal Scots Greys)。在冷战对峙时期,我们就驻扎在德国前线。每年都会去挪威休假,通常会带一个朋友和一只独木舟。第四次去的时候,就对挪威中部的河流和峡湾非常熟悉了。最令我们感兴趣的地方叫约斯特达尔冰川(Jostedal Glacier,挪威语Jostedalsbreen),欧洲最大的雪原就位于此。从这片巨大的冰雪储藏库里,诞生了许多山谷冰川,在重力的压迫下,它们仿佛遭受酷刑般不断扭动、呻吟和摩擦。冰川根部的湖泊泻出汹涌的湍流,沿着山谷奔涌而下,汇聚到相对平静的峡湾,然后一路流向大海。
1965年,我和一个朋友打算从西部山区划独木舟去奥斯陆。我们从约斯特达尔冰川正下方开始航程。这次河上旅行是一次穿越壮观地貌的英勇冲锋,但预期路线还没走完三分之一,独木舟就被洪水撞得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旅行失败了,但是挪威仍然把我吸引了回来。独木舟之旅前,我曾站在约斯特达尔冰川脚下,抬头凝视高高耸立的巨大冰崖,想象着让冰川倾泻而下的高原该是什么样子。有人告诉我,如果你身强体壮,并且知道往何处搜寻,就能找到通向高原的许多路,而且还存在数条从峡湾一侧通过冰原直达内陆东部尤通黑门山(Jotunheimen)的羊肠小道。牛群和尤通黑门山著名的峡湾小马就是通过这些“漂移”的小径被来回驱赶,这些小径曾经是挪威沿海和内陆之间的重要贸易纽带。据我所知,当最后一批牲畜于1857年通过冰面后,通向高原的冰川斜坡开始融化并消退,对于牲畜来说,斜坡已变得太过陡峭和危险。
1967年,我们一行六人决定探索这一地区,先是沿着一条古道穿越高原,然后再乘独木舟,沿着发源于约斯特达尔冰川的一条河向东顺流而下。这次旅行是一场灾难,因为装备太差,而且队伍中有两个人滑雪技术太糟。然而,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品尝冰雪之旅的滋味,我下定决心要尝试更多的冰雪之旅。
我的确进行过很多次冰雪之旅。2013年,我们一个六人团队要尝试一次——毫不夸张地说——地球上最寒冷的旅行:在冬季穿越南极。此前五年时间里,我都在组织这次行动。接着我的左手——十几年前因为冻伤已经截短了五根手指——又生了冻疮。受伤时的温度是零下30℃,只有徐徐的微风吹起滑雪板周围的积雪。多年来,我曾在更冷的条件下旅行,都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当时冻伤发生得令人震惊且莫名其妙。
对我来说,旅行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深知,对于一次持续六个月、温度可能暴跌至零下80℃的旅行来说,无法忍受零下30℃的手指将成为巨大障碍。我被迫提前从南极返回,但决心与大家分享我对所有寒冷之物构成的美妙世界的迷恋,而这本书正是这一想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