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梅特林克是比利时著名的戏剧家、散文家和诗人, 因其独具哲理与诗意的象征主义戏剧创作, 摘取了191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 还被称为“比利时的莎士比亚”。《青鸟》是一部六幕梦幻剧, 该剧描写了樵夫的孩子蒂蒂儿和米蒂儿在圣诞节前夜受仙女之托为邻家生病的女孩寻找青鸟的经历, 构建了一个童话色彩的桃花源。贯穿故事始终的是一只神奇的青鸟, 它代表的是对幸福的追求, 两个孩子不停地寻找它, 正是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剧终落幕前, 作者才揭晓答案: 原来青鸟一直在两个孩子的手中。从而启迪人们只要努力奋斗, 乐于奉献, 就能抓住幸福。
第一幕
第一场
章前导读
平安夜里，贝里吕娜仙姑闯入两个孩子的梦中，她是来寻找青鸟的，以便救活自己生病的孙女。于是，两个孩子□□次见识到了神奇的魔法……
〔樵夫的茅屋。〕
〔舞台布景是一家樵夫的茅屋，室内陈设简单土气，但看上去并不贫困。一座带护墙的壁炉，里面的柴火奄奄。几件炊具、一个柜橱、一个大木箱、一个座钟、一架脚踏式纺车、一个水缸，等等。——在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盏点燃的油灯。柜橱两侧的脚下，一只狗和一只猫蜷缩卧着，嘴巴埋在尾巴底下。在猫同狗中间，有个蓝白两色的大纸包糖。——墙上挂着一个圆形鸟笼，里面关着一只斑鸠。靠里侧，有两扇窗户，里边的护窗板关着。在一扇窗下，放着一张凳子。左侧是房门，门上插了一根粗木栓。右侧还有一扇门通向里屋。有一架梯子通上阁楼。右侧有两张小床，床头有两把椅子，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幕启，蒂蒂儿和米蒂儿在小床上睡得很香甜。蒂儿妈□后一次给他们掖好被子，俯下身体，对着酣睡的孩子凝视了片刻，用手招呼蒂儿爸，蒂儿爸把头从半开着的门缝里探进来。蒂儿妈把手放在嘴上，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她把灯吹灭，蹑手蹑脚地从右侧门出去。舞台上暗了片刻。接着，有亮光从窗叶缝透射进来，越来越亮。桌上的油灯没人点就自动亮了。两个孩子好像醒来，从床上坐起。〕
蒂蒂儿 米蒂儿？
米蒂儿 蒂蒂儿？
蒂蒂儿 你睡了吗？
米蒂儿 你呢？
蒂蒂儿 没有，我没睡，要不，我怎么和你说话？……
米蒂儿 今天是圣诞节，对吧？
蒂蒂儿 还没到，明天才是呢。可是今年，圣诞童子什么也不会给咱们带来……
米蒂儿 为什么呀？
蒂蒂儿 我听妈妈说，她没能进城跟他说叫他带东西……不过，明年他会来……
米蒂儿 明年，要过多久才能到呀？
蒂蒂儿 时间可不短……不过，今天夜里，圣诞童子要到阔孩子家里去……
米蒂儿 啊？……
蒂蒂儿 嘿！……妈妈忘吹灯啦！……我有个好主意！……
米蒂儿 ……？
蒂蒂儿 咱们这就起床……
米蒂儿 妈妈不让起呀！
蒂蒂儿 没人看见……你看见窗叶了吗？
米蒂儿 嗯！窗叶上多亮啊！……
蒂蒂儿 那就是过节的灯光！……
米蒂儿 哪儿过节呀？
蒂蒂儿 对门，阔孩子家里过节。那是圣诞树上的灯光。咱们把窗叶开开吧……
米蒂儿 那能行吗？
蒂蒂儿 就咱俩，怎么不行呢！……你听见音乐了吗？……咱们起来吧……
〔两个孩子下床，跑到一扇窗下，登上凳子，推开窗叶。一道刺眼的光射进屋里。孩子们贪婪地向外张望。〕
蒂蒂儿 全看到啦！……
米蒂儿 （只搭着一点儿凳子边）我看不见……
蒂蒂儿 下雪啦！……看，两辆大马车，六匹马套的！
米蒂儿 下来十二个小小子！……
蒂蒂儿 你真傻！……那是小姑娘……
米蒂儿 他们是穿的裤子呀……
蒂蒂儿 就你懂……别这样挤我！……
米蒂儿 我没碰着你呀！
蒂蒂儿 （一个人占了凳子）你把地方全占了……
米蒂儿 我一点儿地方也没有啦！……
蒂蒂儿 别吵吵！看见树啦！
米蒂儿 什么树呀？
蒂蒂儿 圣诞树呗！……你在看墙哪！……
米蒂儿 可不是看墙嘛，我连凳子边都没捞到……
蒂蒂儿 （让给她一个凳子角）行啦，这下你总够了吧？给你这位置不是□好的吗？……看那些灯啊！那么多灯呀！……
米蒂儿 那些人出那么大的声，他们干什么哪？……
蒂蒂儿 他们在演奏音乐呢！
米蒂儿 他们生气了吗？……
蒂蒂儿 没有生气。但是，那样很累人。
米蒂儿 又来一辆车，套着白马！……
蒂蒂儿 别吱声！……看你的吧！……
米蒂儿 那些金黄金黄的东西，吊在树枝上，那是什么呀？……
蒂蒂儿 哼，玩具呗！……有刀，有枪，有大兵，有大炮……
米蒂儿 你说，布娃娃呢，他们也吊在树枝上吗？……
蒂蒂儿 布娃娃？……谁干那种傻事儿！他们不喜欢布娃娃……
米蒂儿 桌子上摆了一圈儿，那都是什么呀？
蒂蒂儿 那是点心、水果、奶油饼……
米蒂儿 我小的时候，还吃过一次呢……
蒂蒂儿 我也吃过，比面包好吃。就是吃得太少啦……
米蒂儿 他们可不少！……桌子上都摆满啦！……过一会儿，他们吃吗？……
蒂蒂儿 当然吃啦！不吃留着干什么？
米蒂儿 他们干吗不现在就吃呢？……
蒂蒂儿 因为他们不饿呗！
米蒂儿 （惊奇地）他们不饿？……为什么？……
蒂蒂儿 因为，他们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
米蒂儿 （怀疑地）天天这样吗？……
蒂蒂儿 听说是……
米蒂儿 他们全都吃光吗？……他们给人吗？……
蒂蒂儿 给谁呀？
米蒂儿 给咱们……
蒂蒂儿 他们不认识咱们……
米蒂儿 要是向他们要呢？……
蒂蒂儿 那可不行！
米蒂儿 怎么不行呀？……
蒂蒂儿 因为不准向人要东西。
米蒂儿 （拍着小手）啊！他们多好看呀！……
蒂蒂儿 （兴奋地）他们笑啦，他们笑啦！……
米蒂儿 那些小孩跳舞啦！……
蒂蒂儿 对，对，咱们也跳吧！……
〔他们在凳子上高兴地跺脚。〕
米蒂儿 哈！多好玩呀！……
蒂蒂儿 给他们分点心啦！……他们都能用手摸呢！……他们吃啦！他们吃啦！他们吃啦！……
米蒂儿 □小的孩子也吃啦！……他们分到两块、三块、四块！……
蒂蒂儿 （得意忘形地）啊！多香啊！多香啊！多香啊！……
米蒂儿 （数着想象中的糕点）我，得到十二块！……
蒂蒂儿 我呀，得到四个十二块！……我会给你几块的……
〔有人敲左侧房门。〕
蒂蒂儿 （一下子老实了，害怕地）是谁呀？……
米蒂儿 （惊慌地）爸爸来啦！……
〔由于他俩迟迟不去开门，只见大木栓吱吱咯咯地自动抽开。门开了，进来一个矮小的老太婆，穿着一身绿衣裳，头上戴着一顶小红帽。她是一个驼背、跛足、独眼的老太婆，鹰钩鼻子翘下巴，两者几乎碰在一起了。她拄着一根木棍子，弓着腰走进来。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个妖婆。〕
妖婆 你们这里有会唱歌的草吗？或者，有蓝色的鸟儿吗？
蒂蒂儿 我们有草，可是不会唱歌……
米蒂儿 蒂蒂儿有只鸟儿。
蒂蒂儿 可是我不能给人……
妖婆 为什么？
蒂蒂儿 因为鸟儿是我的……
妖婆 当然喽，这是个理由。那只鸟儿在哪儿呢？
蒂蒂儿 （指鸟笼子）在笼子里……
妖婆 （戴上她的大圆眼镜，看鸟儿）我不想要，这只鸟儿还不够蓝。我想要的那只鸟儿，你们非得给我抓来不可。
蒂蒂儿 那，我们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妖婆 我也不知道，所以说才要找呢。实在不行，我可以不要会唱歌的草。但是，青鸟我是一定要的。是给我的孙女找的，她病得很厉害。
蒂蒂儿 她怎么啦？……
妖婆 谁也说不准，她可能要生活得幸福吧……
蒂蒂儿 啊？……
妖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蒂蒂儿 您有点儿像……我们的邻居贝尔兰戈太太……
妖婆 （突然发火）一点儿也不像！……完全是没边儿的事……真讨厌！……我是贝里吕娜仙姑……
蒂蒂儿 哦，知道了……
妖婆 你们这就得去找。
蒂蒂儿 您和我们一起去吗？
妖婆 我根本去不了。因为，今天早晨，我正在焖牛肉，我离开的时间只要超过一个钟头，汤就会漾出来。（依次指着天棚、壁炉和窗户）你们愿意从哪儿出去呢？从这儿，从那儿，还是从那儿？
蒂蒂儿 （胆怯地指着门）我们还是喜欢从那里出去……
妖婆 （又突然发火）那根本不可能，这种习惯，真叫人讨厌！……（指指窗户）我们就从那儿出去吧。好啦！你们还等什么呢？赶紧把衣裳穿好……（两个孩子顺从地急忙穿衣服）我来帮米蒂儿穿……
蒂蒂儿 我们没有鞋呀……
妖婆 那没有关系。等一会儿，我给你们一顶宝贝小帽子。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蒂蒂儿 （指着右侧的门）在里屋，正睡觉呢。
妖婆 你们的爷爷奶奶呢？
蒂蒂儿 他们死了……
妖婆 你们的小弟弟、小妹妹们呢？你们有弟弟妹妹吗？
蒂蒂儿 有，有，三个小弟弟哪……
米蒂儿 还有四个小妹妹……
妖婆 他们在哪儿呢？
蒂蒂儿 他们也死了……
妖婆 你们愿意再看看他们吗？
蒂蒂儿 愿意，愿意……现在就看……叫他们来！
妖婆 我没有把他们装在口袋里带来……不过，巧极了，等会儿打从记忆国经过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了。记忆国就在去寻青鸟的路上。过了第三个十字路口，往左边一拐就是。——刚才我敲门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呢？
蒂蒂儿 我们玩吃点心呢。
妖婆 你们有点心？……在哪儿呢？
蒂蒂儿 在阔孩子家的楼里……您过来瞧瞧，有多美呀！
〔他把妖婆拉到窗口。〕
妖婆 （站在窗口）那是别人在吃啊！
蒂蒂儿 是呀，可是，我们全看见啦，那……
妖婆 你不怨他们吗？
蒂蒂儿 干吗怨他们呢？
妖婆 因为，他们把点心全都吃啦。他们一点儿也不给你们，我觉得非常不应该……
蒂蒂儿 不，不，他们有钱嘛，嗯？他们家有多好呀！……
妖婆 也比不上你们的家。
蒂蒂儿 嗯！……我们的家！屋子又黑，又小，还没有点心吃……
妖婆 两边的家完全是一样的，你就是没有看出来……
蒂蒂儿 我看得非常清楚，我的眼睛特别尖。教堂上的钟，爸爸看不清，我能看见是几点钟。
妖婆 （突然发火）我说你没看出来！……你看我怎么样？……我长得怎么样？……（蒂蒂儿很尴尬，站着不说话）你倒是回答呀！我好知道你看出来没有？……我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呢？……（蒂蒂儿愣着不开口，越来越发窘）你不愿意回答？……我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呢？……我的脸是粉红色的，还是蜡黄蜡黄的？……我的背可能是驼的吧？……
蒂蒂儿 （随和地）不，不，不算太驼……
妖婆 驼得很，看你的样子，一定认为我的背驼得很厉害，……我长了个鹰钩鼻子吧？我的左眼睛瞎了吧？……
蒂蒂儿 不，不，我没有那么说……是谁给你弄瞎的呀？……
妖婆 （越来越恼火）跟你说，没有瞎！……真没教养！……讨厌鬼！……左眼睛比右眼睛还好看呢。我左眼更大，更明亮，像蓝蓝的天空一样……你看，我的头发怎么样？……像麦子一样金黄金黄的……简直像纯金那样明亮！……我的头发这么多，这么密，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脖子上……四面披散开……我手上拿着的，你看到了吗？……（用手摆弄着两小绺灰头发）
蒂蒂儿 对，我看见有几根……
妖婆 （气哼哼地）有几根！……是有几束！有几把！有几大捆！就像金黄色的滚滚波浪！……我就知道有人会说，他们根本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我猜想，你可不是那种瞎了眼的坏家伙吧？
蒂蒂儿 不，不是。凡是露出来的头发，我全都看得很清楚……
妖婆 要有勇气，没有露出来的头发，也应该看见！……人哪，真是怪透啦……自从仙女们死后，他们就什么也看不见啦，而且，自己看不见还不知道……我身上幸亏老带着能使瞎了的眼睛重新见到光明的那些东西……瞧，我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什么？
蒂蒂儿 噢！小绿帽子，多好看哪！帽缨儿上锃亮锃亮的，那是什么东西呀？
妖婆 是大钻石，能让人看得见……
蒂蒂儿 啊！……
妖婆 就是钻石。谁要是戴上这顶帽子，扭动一下钻石，从右边向左扭。看好，就是这样扭，看见了吗？……人的脑袋上有一个小疙瘩，谁也不知道。你一扭钻石，它就压着小疙瘩，这样就能使人睁开眼睛看……
蒂蒂儿 那不疼吗？
妖婆 不，舒服极了，钻石有魔法……当时就能让人看见各种各样东西的里面是什么样子。比方说，面包、酒、胡椒的灵魂……
米蒂儿 糖的灵魂呢，也能看到吗？
妖婆 （突然发火）那还用说！别瞎问啦，我不爱听……糖的灵魂，也不比胡椒的灵魂有意思……拿着，这是我给你们带来的，为帮助你们去找青鸟……我知道，隐身戒指，或者飞毯，对你们用处更大……可是，我把那些东西全锁在柜橱里，钥匙丢了……哦！我差一点儿忘了……（指着钻石）你看，这样拿着，多转一小圈儿，你就能看到过去……再转一小圈儿，就能看到将来……这东西多有意思，用起来也很简便，而且还不出声……
蒂蒂儿 爸爸会把它拿走的……
妖婆 他看不见，只要你把它戴在头上，谁也看不见，……你愿意试试吗？……（把小绿帽子给蒂蒂儿戴上）现在，扭一下钻石，扭一圈儿，然后……
〔蒂蒂儿刚一扭钻石，周围的一切猛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老妖婆一下子变了模样，成了十分漂亮的公主。室内砌成墙壁的石块，就好像是□珍贵的宝石，闪烁着晶莹的蓝光，透明、绚丽耀眼。破旧的家具也栩栩如生，发出光彩。没有涂漆的白木桌，一下子变得古色古香，如同大理石桌一样。座钟的针盘眨着眼睛，非常有礼貌地微笑着。座钟走摆的那个门开了，十二个时辰化成十二名少女，从里面跑出来，手拉着手，嘻嘻哈哈地笑着，在美妙的乐声中开始舞蹈。不用说，蒂蒂儿惊呆了。他指着十二个时辰大声地说。〕
蒂蒂儿 这些漂亮的太太，她们都是谁呀！
妖婆 别害怕，她们就是你生命的时间。她们得到一会儿时间的自由，出来让大家看见她们，觉得非常高兴……
蒂蒂儿 周围的墙怎么这样亮啊！这墙是白糖堆的，还是宝石砌的？
妖婆 所有石头都是一样的，全都是宝贝。但是，人只看到几种宝石……
〔他们对话的工夫，幻景继续变化，逐渐完成。几个大面包的灵魂，从大木箱里挣扎着爬出来。他们的样子非常憨厚，穿着面包皮色的紧身衣，呆头呆脑，浑身沾满了面粉。火的灵魂从炉膛里出来，穿着朱红色的紧身衣。他哈哈大笑，追赶着大面包。面包们则聚拢在桌子周围，乱蹦乱跳。〕
蒂蒂儿 这些家伙，土里土气的，他们是干什么的？
妖婆 没什么可怕的，他们是大面包的灵魂。多亏了钻石的魔力，让真实主宰了事物。面包待在大木箱里觉得太挤了不舒服，乘机出来跑跑。
蒂蒂儿 那个穿红衣服的大个子，味儿那么难闻，他是谁呀？
妖婆 嘘！……别大声说话，他就是火，……他是个火暴的性子。
书单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