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泽作序,评论家张炯、作家孙绍振、作家贾兴安联袂推荐:
蔡飞跃的散文不论写什么,都讲究结构,讲究画梁雕栋般的涂墨布彩,还讲究语言典丽铿锵的民族特色,以及随题材、主题不同的色调变化。我想,这正与他所理解的建筑美学的原则不无关系,或大有关系。著名评论家、中国作协名誉副主席张炯
仔细琢摸蔡先生的作品,不难发现作品抒情要素的多样。他不仅善于单纯的抒情,而且往往能够把抒情和议论结合起来,在描绘和抒发中结合概括的议论,让抒情带上一些理性。著名作家、福建师大中文系博导孙绍振
蔡飞跃的写作没有任何功利目的,也少卖弄,文词不饰华丽,追求的是一种清纯与自然,是那种切肤之感的体悟和*朴实的民间情绪。著名作家、河北《散文百家》原主编贾兴安
<序>
陈志泽
与蔡飞跃先生相识于我工作上困难最多的年月,一直到我临近退休和退休后的这十几年,我们的交往不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加密切。深感他的为人真诚、谦和与重情义,这回他要我为他的散文集《心抵万里》作序,我忽然想起,多年来他对于散文创作的执着追求和如期到来的丰厚收获,不正是源于他为人的品格?我想写散文也和做人一样,是最需要这种品格的。这篇序也就从这里写起。
众所周知,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学有过十分宝贵的拨乱反正、兴旺发展的纯正时期,各种文体的创作空前繁荣,优秀作品异彩纷呈。可是,渐渐地,转型期的大浪淘沙也促使文学创作的队伍出现重新组合和明显变化。一部分作家走向物质财富的创造而离异了文学,或若即若离于文学,我熟悉的蔡飞跃却始终以他的谦虚谨慎和真诚,以他的执着追求、扎实勤勉不断加大文学的重量。他不但长期在做好建筑行业的本职工作之外,担负市、区繁重的文学组织工作,执行主编刊物和文化丛刊的工作,还从不间断地坚持散文创作。
蔡飞跃为人的品格体现于散文作品的艺术表现与字里行间。娓娓道来是蔡飞跃散文很突出的讲述方式。犹如面对亲人、朋友般,面对读者的亲切交谈抑或发自心灵的自言自语。
在《熏沐在宋元大港岸上》,作者平静却满怀深情地讲述海丝的故事,点面结合,有骨有肉,引人入胜。请读这一段:自汉开始的那条陆上丝绸之路到北宋末年被迫慢慢地中断。笔锋一转接着道:万幸的是南宋以后,当通往西域的商旅驼铃声暗痖的时候,我国的东南沿海已是舳舻千里,航帆蔽天,一批批丝绸、茶叶和瓷器亟待出港,一批批来自世界各地的物品忙于卸舱。市井云集十洲人,市声喧嚣鼎沸,商贾接踵摩肩……这景观气象颇似一幅南方的《清明上河图》,慰藉了南宋皇帝们的故国之思,缓释了北宋遗臣们的东京梦华之恋。场景也出来了。散文的叙事功能被运用得恰到好处。卡佛说:这个世界上才华有的是,但能持久的作家必须有自己独到的观察事物的方法,并能对所观察到的事物加以艺术的叙述。叙写海丝历史的散文本来是很容易写得枯燥无味的,但该篇作品却写出可读性。有魅力的叙事,体现在作品消化了许多翔实的历史资料而提取其精华并精心提炼为细节,缜密的结构,让读者易于并乐于接受。
《一山佳茗》起句飘零的细雨把梦吹远,简洁而富有诗意,立时把读者带进茶乡的独特氛围中。作者的描述,把茶乡的历史、风物,制茶的流程与主体的感受、感觉有机地连接起来,成为动人的水墨画卷,这是作者的拿手好戏。作品题旨的升华非常自然:品茶让我想起人生,想起如茶一般的人生,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思。如同品尝清香型的铁观音,富有隽永的韵味。作品整体的细腻、缠绵、诗情画意与一山佳茗的客体呈现十分吻合,而神妙的笔触更将大自然的景象与茶乡人的精神风貌提高到应有的层面。
《金门:闽南人文的钤记》叙写的金门既有外观又写出了其本质:走进村落,一座座宗祠,一幢幢古厝,如同一方方古雅的钤记,印满泉州的人文。铜锭样沉重的沧桑感,从一扇扇古旧的窗户缓缓释出。还有这样的叙写:金门古厝的美,美在绿树掩映下的安宁,这样的静不同于山野和空谷的静,它的静有着家园的诗韵。比起繁华大街,巷子更富有人情味。琼林村原称平林,因平野树密而得名。优美的文字从另外一个角度将古厝之美进一步描画出来。
作者善于从寻常的景象中发现隐藏的、不寻常的精神珍宝,而他采用了化实为虚、化虚为实和虚实结合的手法,将作品抒写得场景密集、描画细腻而又优美空灵,体现出作者很高的散文艺术造诣。
《一山佳茗》在实笔介绍了吴真人之后,接着虚写:有史书记载,石门是吴真人出生地。祖祠仿泉州古民居皇宫起形制,高踞山间平地,天籁之音从远处翩翩而至,四近寂寥而清静。寺庙宗祠里饮茶,茶气多了一份禅意。仰脖一啜,袅袅茶香在唇齿间打转,人平静下来,心中有一泓洁水,映出清晰的倒影。实转虚的描写表达了传神的意蕴。搁下茶杯,带走茶香追寻茶香之源,像深山淘玉一样寻找惊喜,像举头观云一样捕捉灵光。一些脚步走得匆忙,一些脚步走得斯文。沉雄的茶山踩着季节的序曲舞蹈,行走的雨丝在茶丛里歇息,那些生命的章节被风逐页打开,喝茶是实的,喝茶后的感觉是虚的,正是有了这样的实转虚,才能充分地把茶的奥秘富有魅力地表现出来。
缘情而起,随兴所至,细致入微,了无雕琢的痕迹,这是蔡飞跃散文化实为虚,化虚为实,虚实结合之妙。
作者在娓娓道来之际常常悄然糅入简洁、精到而精辟的议论,所谓夹叙夹议是也。
《不老的宋船》描画了断桅的宋船平卧在展馆的厅池里,呼啸的海风远去了,啁啾的鸥鸟远去了,悄无声息的。厅池的瓷砖是蔚蓝色的,表面还涂抹着蓝色的油彩的场景,发出了木船泊在干涸的海洋上,这是它的荣耀?还是它的无奈?的议论,而在篇末,作者又发出这样的议论作为呼应:古船平卧在展馆里,悄无声息。天地汲存了它的涛声帆影,历史砾石镌刻着它的光荣履历。我没有为古船的孤独悲伤,反而为它庆幸着。它的庞大家族早已粉身碎骨,唯有它在泥土庇护下得以留存。应当承认,泉州港历经数百年的荒废,长时间的淤积,已失去了东方大港的优势。但古船永远不老,先人的桅灯永在我们头顶闪烁,亮如北斗。作品的立意更为深刻。
在《同乡李贽》中,作者发出这样感情色彩浓烈的议论:作为他的同乡,我情感的兴奋点不在他的官位,而在他的思想上。悬在我心中天平的砝码,思想家李贽比姚安知府李贽要重千万倍!我甚至还曾这样联想:福建自古多出思想家学问家,然而在卓吾先生人格气象、学问风采面前,他们究竟还能有多少底气?另一处议论:李卓吾先生所处的时代既非百家争鸣处事横议的春秋战国,也不是近代以降特别是五四时期,而是处于道学盛行并形成坚硬礼教甲胄的时代,注定他的一生趟不完浑水。则把李贽坎坷命运的必然性作了有力的阐释。
值得一提的还有,作者在娓娓道来的叙事中常常自然流露出与散文文体相吻合的淡淡的,却有韵味的诗情。
《熏沐在宋元大港岸上》中这样描写船与石棺:就这样,泉州以船的方式,天时为帆,地利为桨,游弋于繁华和鼎盛的大洋。我是在初冬的某日又一次去看石棺的,疾风呼呼而过,拂动我的衣襟,撞击了我的神经。在若有所悟的深情凝眸中,我突然感到,这些冰凉的石棺竟能如此猛烈地打动我的心弦,那些年代迢远的对外交往史和我们原是如此接近。叙事、议论、诗情熔为一炉。
《对渡》中,这样描写古渡之美:四月的风,由远及近吹来。踏着古渡的条石栈道,从临海的一端踅回渡头,石湖寨城遗址、再借亭、英烈侯宫近旁的刺桐花,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红蝴蝶,我感受到春意的张扬。《风情万般围头湾》这样描写结束炮战后,围头湾的风情:早上十点钟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八二三战地公园之上,挺拔的乔木,投下的影儿斑斑驳驳,一派散淡的风韵。花枝款摆的三角梅,把阳光最温暖的祝福演绎得无比烂漫。缓步徐行,冷不丁,就被裹满植物清香的春风撞个满怀。公园之下,地下坑道蜿蜒曲折,在不大的空间行走,我们不时弯腰弓身。
在散文集《心抵万里》中,这样自然流露的诗情随处可见。这样的描写对于题旨的表达起到渲染、映衬的艺术效果,与作品整体的语言相协调、相和谐,很好地体现出作者对于散文文体的把握。
散文集《心抵万里》中的作品大多做到朴素自然与富有情致、精深表达的有机统一。黑格尔说过:情致的表达只限于通过与它共鸣的一些外在的现象隐约地暗示出来。它们在外表上是简单的,却暗示在骨子里的一种较深广的情感。(《美学》)情致其实就是情感的表达与艺术表现的尽可能完美的融合,情感的表达附丽于艺术表现的精致,这是十分重要的,又是不容易做到的,但蔡飞跃的散文大多做到了。我向来认为,一位作家写出了几篇富有情致的高水平作品,意味着这一位作家的艺术修养、审美与审智经验和艺术表达能力已达到相当的程度,证明这一位作家的文学创作已达到了高水平。读过《一山佳茗》等作品,我认为蔡飞跃先生的散文创作所取得的成就不言而喻。当然,作家永远在路上,必须永远努力再努力,一点也不能松懈。
散文集《心抵万里》中乡土题材的作品占有很大的比重,也是最出色的部分。海德格尔说过:诗人的天职就是返乡,返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散文家、散文诗人的蔡飞跃用不着返乡,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故乡人,一直以来他脚下的土地就是他文学人生的本源之处。生于斯,长于斯,故乡的精神的气候(法国理论家丹纳语),渗透他的血脉。故乡的一草一木在他的情牵梦绕中生长。对于一位成熟的作家而言,刻骨铭心的故乡生活转化为笔底的文字,就显出独特的风韵与深刻的体验,呈现出一种敦厚、温润的品质和清纯明丽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