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七旬的费迪南,丧妻,与两个儿子关系甚为糟糕(其中一个更是买了单程机票远走澳大利亚),无比疼爱两个小孙子,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儿媳妇跟孙子相处;
玛德莲,隐居乡村的音乐家,封存了心爱的大提琴,以种菜买菜为生,为的是把伤痛往事掩埋;
居伊和加比,相爱的老夫妻,却被疾病拆离,生死相隔;
胜似亲姐妹的霍唐思和西蒙娜,一起生活了六十多年,到了八十多岁被阴险的侄子赶出家门,险些无家可归;
两个年轻人,护士学校的学生妙莉叶,怀有身孕自己却浑然不知,农业学校的穷学生金姆,受雇到农场,雄心勃勃要搞有机农业;
再加上一条狗贝尔特,老猫末日,小猫棉花糖,一头会听人话的驴科奈留斯;
还有,宝莱特……
芭芭拉·康斯坦丁,
Barbara Constantine
1953年于法国尼斯出生,自小热爱大自然,喜欢自己种些花花草草,同时也是位爱猫的作家。曾经写过剧本,也当过陶艺家,工作之余便埋首写作,她想为那些不把读书视为必需品的人写作,希望写出逗人开心的故事。她的作品带着奇幻风格,表达对自然的热爱与对人性的关怀,兼具幽默与深度,个人色彩浓厚。
她不喜欢冗长的段落,读她的书就像参加一场鸡尾酒派对,主人精心选择材料,混合对生活的热爱,调出口味独特的鸡尾酒,人人都可以轻松享用。
目前与她的三只猫住在巴黎。
《还有,宝莱特》:
他又开始张望四周。这回他发现她家里既没有冰箱,洗碗槽上也没热水器,没有洗衣机,没有电视。
没有任何现代生活设施。就像在他小时候一样。只有收音机,用来听新闻,洗涤槽也只有冷水能洗澡。他还记得,一到冬天,他就想方设法逃避洗澡。还有洗衣服这一苦差,他也躲着。衣服从水槽里拽出来的时候又硬又冻,得帮忙拧干,可是冬天手指头都冻裂了。妈的,那年月,真是遭罪啊!他心说,也许,这位可怜的玛德莲夫人打心眼儿里受够这样的生活了。受够了这样的艰难和烦恼。她应该是泄气了。而且,也受够了背井离乡,远离家人?很可能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她才…… 他觉得他躲不掉了,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得强迫自己说点什么。说点别的什么,下雨天晴天之类的。或者是她的狗!不得不说,它可真是个机灵鬼!您真幸运有这样一个机灵鬼做伴。我之前有过的那一条,蠢,但特别亲人。这只……是母狗?您肯定?我没太注意。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直截了当,他说他理解。有那么一两次他也有过同样的念头。三次,实际上。好吧,跟您说实话,是四次。没错,不过……他好好思考过。他找到不少好理由让自己不那么做。就像,比如……一时间想不起来。啊不,当然有,他真蠢:他的孙子们!小家伙们,那真是神奇的造物。让人爱不够放不下的。跟他自己的孩子很不一样。是,真的。更可爱,更活泼,而且聪明得多。也许跟年代有关,毕竟时代变了。要么是因为我们自己年纪大了,变得耐心些。有可能……您没有孙子孙女?一个也没有?唉。可惜了。但是还有别的事情能让人牵挂的吧。等会儿,让我想想。
她抬起眼,瞪着天花板。
他挠了挠头,急着找到答案。
“您看,时不时告诉自己还有比咱更不幸的人其实也挺重要的。这么一想,您就能脚踏实地啦。或者换种说法,把摆钟校正,如果您愿意这么说的话。有时候,我们还是需要的,您说是不是?”她看起来心不在焉。他使劲想找点乐事说。
“既然从来没人回来说那边是不是更好,咱也没必要着急过去,对吧,玛德莲夫人?眼下最紧要的,是要耐心等待。”他傻笑了几声,等她的反应。
没反应。
他真的有些担心了。他凑近前去:“您明白我说的吗?也许有些词您不……”她朝煤气灶的方向伸出手,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得了,她从刚才一直在找,可算找到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她的老猫的错。它消失了好几天了。说不定它已经死了?但愿不是这样。不然她的心可得碎成千万片……从那时起,这儿就无法无天了。它们为所欲为,那些老鼠。一个劲儿地跳舞。整日整夜。壁橱里,床底下,食品柜里。没完没了地啃。她觉得自己快疯了!照这样下去,这些家伙还不得蹬鼻子上脸,跳到饭桌上她盘子里抢吃的。这些小畜生们真是太放肆了。
费迪南走神了。他已经听不进去她的喃喃自语。
可怜的女人,满口胡言。应该是瓦斯的缘故。什么死掉的猫和跳舞的老鼠,没头没尾的。他看着她在说话,眼光低下来落到她的手上。美丽却饱经沧桑。他觉得是地里的活让它们变成这样,她应该保养保养,擦点护手霜,会有好处。不过她看起来比他之前想象的年轻些。六十多……她突然一下子站起身。他吓一跳,也站起来。她对他说一个人自言自语真是叫人恼火。但是现在好多了。谢谢,他可以走了,她要躺下歇会儿。瓦斯的事让她吸取了教训。费迪南瞟了眼挂钟:四点半,睡觉也太早了点。他有些吃惊。她说不送了,他自己应该能找到路。他隐藏起嘴角的微笑,回答说是。在一座只有一个单间的房子里怕是想迷路还不行呢!他摸摸狗的脑袋:“好吧,再见,玛德莲夫人。如果您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谢谢,我会的,”她耸了耸肩,嘴里嘟囔着,大概只说给自己听,“当然,等我把电话线接上……”费迪南一边往车的方向走,一边试图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拼接起来:这个差点窒息而死的女人,住在如此之小的房子里,离他家就两步远,这么多年,他应该跟她打过不知多少次照面,路上,邮局里,集市上,他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聊聊天气和她的蜂蜜的收成……突然,一下子……他碰上她的狗,嗯,母狗……可是,刚才,如果他没停车,没把狗领回她的家,她这会儿可就一命呜呼了,这位玛德莲夫人!而且没人会操心。
他妈的。
这可叫人快活不起来。
他坐上车,发动。心想真遗憾刚才还没回答她的问题。算了,他明天或改日再来好了。坦率地告诉她他对她的李子酒的评价。说老实话,玛德莲夫人,作为第一次酿的李子酒,那是相当成功。以前,他已经过世的妻子亨丽叶特,她也酿。但从来没出过这么好喝的。是,是,我向您保证,我说的是大实话。
玛德莲在她的小房子里躺下。
头疼比刚才有所缓解。她终于能够想事情。
这个费迪南,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话痨!刚才他的嘴一直就没合上过,有点烦人。有些地方她压根没明白。什么校正摆钟,干吗在这个时候,叫人摸不着头脑。他应该是抑郁坏了,看起来需要宣泄。有点尴尬,但倾听也是最起码的事情吧。不管怎么说,他好心把她的狗领了回来。下回她该记着向他道谢。
……